第五章：相逢已然是陌路

    忽然，傅黛站定了身子，在她三尺外，一个血人赫然入目。终于，泪水滂沱，多年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过去的。

    “爹爹！”

    “咳…黛儿，爹…爹怕是不能，咳咳，不能陪着你了。你要…要活下去…”他早该料到的，功高盖主，位极人臣，哪怕辞官数载都不能打消圣上的顾虑。这便是天子，是皇家。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女儿一面，足矣，足矣……

    “爹！”傅黛抱着傅远忠逐渐冷却的身体泣不成声。“爹，以前是黛儿不听话，你醒过来好不好？以后家里的钱庄我都接过来，再不让你劳心了。爹，你醒过来，醒过来好不好…”

    “傅小姐太天真了，死人可不会醒的。”京兆尹懒懒的话语传来，身后跟着紫林卫，所过之处皆无活口。

    杀戮仍在继续，傅黛抱着傅远忠仿佛自成一方天地，她埋着头号啕大哭。

    良久，她忽然仰起头怒吼。“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！”

    京兆尹再次开口，却是下了杀令。“傅家小姐负隅顽抗，就地格杀。”

    紫林卫得令，群起而攻之，步步杀机。傅黛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，又是双拳难敌四手。才躲过一人的拳头，就被另一人拍倒在地。

    傅黛噗的吐出一口血，眉头皱在了一起，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般，绞痛难忍。

    眼见几人的剑同时刺来，她却不能移动半分。傅黛嘴角晕开一抹苦涩，看来，今日是躲不过了。

    她缓缓闭上眼，脑海中出现了一张如画的脸。可惜……下辈子再遇你吧……

    想象的疼痛并没有传来，她睁开眼，却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。

    青鸢小小的身子拦在她面前，几人同时刺进又同时抽去，最后一人觉得碍事，上前将她踹了出去。

    青鸢像个断线的风筝狠狠砸在了傅黛面前，傅黛慌忙爬上去拉着青鸢的手，将她轻轻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“青鸢你大胆，谁允许你出来挡的？！”

    青鸢一愣，牵动起嘴角，用尽最后一口气说道：“小姐……青鸢这辈子，都没后悔过。求小姐…好好的，不要……不要让青鸢枉死…”

    “小姐总爱一身红衣，我自然以青衣为配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小姑奶奶，您可算回来了，老爷急得都快把府掀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姐，你快下来吧，小心摔着。”

    往昔一幕幕浮上眼底，傅黛抬眸双眼无神地看着周遭，忽然哈哈大笑，笑着笑着又哭了。这是她的家啊，这里面死的都是她的家人啊…可是就只剩下自己了…

    她撑起身子，缓缓站了起来。“暗卫何在？”

    紫林卫闻言面面相觑，忌惮地往后退了几步。可许久都不见暗卫行踪，傅黛的心一下子低到了谷底，难怪感受不到暗卫的气息呢，原来是被抹杀了。

    好狠，当真是好狠！

    京兆尹眯着眼挥手，“给我上，把她…”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在此，谁敢造次？”正在此时，一个黑衣男子凭空出现，拔剑一挥将一众紫林卫逼得倒退几步。

    傅黛瞳孔猛地一缩，怔怔地看着而后进来的少年。太子殿下！

    在场之人齐齐跪拜，唯有傅黛鹤立鸡群一般。

    沈聿连忙上前将傅黛拥入怀里，眼里满是疼惜。天知道他有多心疼，有多自责。“茯苓，是我来迟了。我不该瞒你…”

    傅黛挣脱不得，满腔的惊涛骇浪皆化为嘲讽挂在嘴边。不言不语，安静的像个布娃娃。

    沈聿犹如实质的眼刀落在京兆尹身上，他在盛怒！

    京兆尹慌忙跪爬到沈聿面前，所有的盛气凌人此刻不过子虚乌有。“太子殿下，您怎么来了？下官是奉旨行事，殿下……可否回避一二？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沈聿感觉到怀中的人儿一阵颤栗，怒火更盛。“京兆尹奉的是哪门子的旨孤不管，孤要你死，你不得不死。来人，京兆尹冲撞太子，不敬圣上，媚上欺下。杖五十，赐开口笑。”

    开口笑，堪比凌迟啊！京兆尹无望地瘫软在地上，很快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。

    沈聿将傅黛抱回东宫时，傅黛已经不堪重负晕了过去。沈聿慌了神，一夜召见数十位御医女官，整个东宫通宵达旦的亮着。

    傅黛好歹保住了命，第二日便悠悠醒转。

    刺眼的阳光入目还有些不适，她抬手揉了揉眼睛，动作不大，却还是惊醒了旁边的人。

    沈聿大喜，紧紧握着傅黛的手不舍得松开。“茯苓，你醒了？”

    傅黛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，不再有所动作。

    沈聿的笑一滞，转而又笑道：“你的伤才好，好生休息。”这笑就多少有点苦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