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0安泰

    秀英这才不念叨了，却也隔不几日便去看玉姐。因玉姐有孕，她身为母亲常往探看亦无不妥。毕竟是亲娘，去便看出玉姐不同来，便问玉姐：“我看娘娘这几日气色好得很，可是有甚喜事？”

    听玉姐说如此这般已与九哥说开、九哥也许了我时，惊得脸儿都黄了：“你怎么甚都说了呀？！”

    玉姐道：“难道要我担心他一辈子，提防他一辈子？说开了，彼此放心，才是过日子哩。他做了官家，难道便不是我丈夫了？”

    秀英连连顿足道：“你怎恁大胆儿？你怎恁大胆儿？妇人待丈夫原是要哄着供着，捆着拽着，休叫他走远儿了，你将绳儿解了，不怕他跑了？”

    玉姐笑道：“娘又操心来，他不是那样人儿。”秀英沉着脸儿，越发觉着养了个傻闺女。玉姐道：“我真心待他，事无不可对人言，他又不是是非不分人，怎会不知我心？一生一世，我总能再活几十年，几十年连枕边人都要生份了，活着还有个甚趣味？”

    秀英道：“你爹如今，我都恨不得摘只眼睛往他身上放，纵他是好人，世上有是贱人！”她已知碧桃、青柳现不常跟前伺候，另有职事，今见不着，便愈发放开了说，“你若有个贤良大度样子，他有甚事便先与你说，你自好应对。你早将话说绝，他有这不好事，不敢说与你，你岂不叫蒙鼓里了？”

    玉姐道：“他不会。”

    秀英头都叫气疼了，亏得小茶儿抱着章哥来了，秀英见着了太子外孙，头才不疼了：“哎哟哟看这是谁个来了？”又故与章哥行个礼儿，章哥上来叫一声：“阿婆。”秀英只觉心都要化了，将他抱起，道：“好哥儿，长些心眼儿，休像你那个实心娘！她那心呐，我生她时给她生了个秤砣安进去哩！”

    听得小茶儿掩口儿一笑：“夫人又说笑话儿了。谁人不说娘娘聪慧来？”秀英哼一声儿，不与她搭话。玉姐使一眼色，小茶儿会意，上前逗着章哥，教他与秀英说话儿。

    玉姐长舒一口气儿，道：“他一举一动，都我眼里，又能做出甚事来？我有事要请娘去做哩。”秀英抱着章哥，祖孙两个一齐看向她，玉姐凑了头过去，秀英见了，忙将头也凑了过来，只听玉姐道：“娘好打听打听，这京里勋贵人家、朝廷大臣，哪些个家风好，家里有与章哥年纪相仿哥儿，好说与我听。”

    秀英狐疑道：“你问这个做甚？要寻来陪伴章哥？”玉姐道：“我只心里有个想法儿，娘先与我看着。”秀英道：“你想要甚样儿？”玉姐道：“要家内风气好，没有污糟事儿。”秀英道：“才说你胆大来，如何好不与官家商议？”

    玉姐道：“我又不是要定了，娘只管打听了来，顶好叫爹去打听。要多些个，小儿郎们一处，也好增些阳刚之气。否则这宫里是些个女子宦官，日子久了，他也刚强不起来。”

    秀英道：“可是方丈、真人与你说了些甚？”不悟与清静亦常往宫中说法，因他两个“为人方正”，朝臣便也不阻拦。九哥听得少，倒是玉姐听得多，是以秀英有此一问。

    玉姐道：“娘休问，只管与爹暗中打听了来，休露了痕迹，待事成了，再说。”

    秀英只得应下了。

    玉姐心内想却是，好与章哥做个同学，否则宫里女子宦官皆阴柔，养成先帝那个样儿，哭都来不及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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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秀英得了玉姐话儿，回去与洪谦一说，洪谦道：“从来皇子也不是独个儿长大，总有些个伴当，是小宦官居多，自小一处长大，也知主子心意。伴读也有，却不是总有……也是，官家与玉姐都是民间长大，难免带着民间习俗进去，也不算坏。”

    秀英道：“果然使得？”

    洪谦道：“果然使得。”心中却想，打小一处长大，可靠！又能看得清楚，且孩子做了伴读，朝为官父兄难免会有偏向。不似九哥这般，一朝登基，手头上可信人也没几个，不免掣肘。这些却不与秀英说了，只叫秀英紧着口风，又问说话时都有谁个听着。

    秀英道：“都是心腹人儿，连那头亲家与碧桃、青柳，都有差使不跟前。”

    洪谦道：“太子还小，读书总要三、四年后，且不急，好生看着。”秀英见丈夫允了，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自此内外均安，秀英固留意着幼童，众人也只道她儿子年幼，爱屋及乌，说儿女经而已。

    这年正旦，颁了年号叫做个安泰，是为安泰元年。原当盛大，因外有战事，内里皇后有孕，经不得劳累，竟有些个肃穆之感了。

    二月里，崇庆殿修葺一，玉姐迁至崇庆殿待产，章哥因年幼，亦随她居住，却是安置于东配殿内。临入住前，大相国寺奉以铜佛一尊，清静奉鼎一座，各为镇宅。将皇太后气个倒仰：我又不曾临行前做甚镇魇之事，这是要做甚？！

    玉姐只做不知，将这二物置室内供奉起来。便于崭殿内，择选赐往宫外之物——洪谦生日，正二月十六。

    三月初六日，玉姐于崇庆殿产下次子，名儿尚未曾取，内外唤作二哥便是。二哥满月后三日，陈熙便率众出击。

    先是，过了年，围城之虏便渐撤了开去，到得二月，已悉撤。盖因春日已至，草场渐绿，也当放牧牛羊了。劫掠并非回回有收成，总要靠牛羊填肚子。又因久攻不下，又无战绩，各部也渐不听使，虏主亦须退而重整，以待时机。

    所谓敌退我进，天朝这头儿马却并不是靠出去啃草，一整个秋冬，都使搀了豆子饲料精心喂着战马，上等战马还要添些个蛋清。养得油光水滑，只为追击。